君と歩いた季節<试阅部分>
跟weibo上放的长度一样，本子一半左右。内容上有一些地方可能有一点更改，不过基本都不影响阅读。
我排完版了呀（哭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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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那一年的夏天，15岁的黄濑凉太在街头篮球场遇见了黑子哲也。
并不是一见钟情那样的东西，因为黄濑第一眼根本就没看到他。
那一天是周末，经常一起打球的几个人随便凑了两支野队打3对3，路过的黄濑也被拉过去凑人数。打了一会儿走了一位，对方似乎也没再往里面加别人。还没来得及张口问，队友先质疑了起来。
“喂，小岛，你们那边还少了一个啊？看不起我们？”
“怎么可能啦，是这小子存在感太低啦。”
“哈？你说谁？”
“他说的是我……”
“呜哇！这个人什么时候在那里的啊！！”
随着另外两人的惊声尖叫，黄濑这才看见在对面还站着一个一直被忽略的人。
身高大概170左右，水蓝头发，同色眼睛，脸上没什么表情，穿衣打扮简单朴素。除了皮肤白得不像话大概不经常在日光下暴晒这一点能够看得出来之外，整个人没有任何可以用来识别的特征。
黄濑只确定这个人大概比自己年长一点，大多少就分辨不出了。他今年高一，那这个人……高三、不，大学新生吗？
哈……怎么都无所谓。
黄濑又瞥了他一眼。
反正看起来很弱就对了。
结果这个想法还没经过十分钟就被他自己给推翻了。
“你好厉害啊！刚才那个球怎么传出来的！？”
一场球打完，黄濑等不及自我介绍一下就直愣愣冲到对方面前瞪着蜂蜜色的眼睛提出自己的疑问。明明赢的还是自己这边，可是从他脸上一点都没看出关于胜利的喜悦之情——他所有的注意力都被刚才那个莫名其妙的传球吸引走了。一直以来，打街篮的时候他参加的那一队就没有不赢的道理，可是还从没有一次像今天这样赢得这么困难过。
问题就出在眼前这个第一次见面的人身上。
“投篮一次也没有中过，体力看起来也不怎么样，你到底为什么能传出那样的球！？”
“……像你这么直白的人我还是第一次遇见。”
“呃、那个，我不是这个意思……”黄濑赶紧摆手，“我就是好奇，好奇……”
“我在像你这个年纪的时候也是篮球队的，专门负责传球而已。”对方坐在长椅上抬头看看他，然后叹了口气，“不过像你这么闪闪发光的人可学不来这种传球。”
“哎！？我可是……”
“黄濑凉太，海常高校一年级，场上位置小前锋，篮球部王牌，是个可以在瞬间复制对方技能的天才……啊，不过最近的比赛有点没精神，训练还请了两次事假。我说得没错吧？”
“哎！？”
黄濑的眼睛瞪得更大了。
被别人认出来不是第一次，因为做兼职模特的关系，在他身后聚集了一批少女粉丝，怎么说也算是走在街上要戴个帽子的小明星。可是对方直白说出来的事情跟上述内容一点关系都没有——那些全都是自己与篮球的相关数据。
为什么？
怎么看都是跟自己不同龄的人，刚才对方也用了“像你这个年纪的时候”，这就证明两个人的年龄有一定差距，不可能是对手或者球迷。可是连他训练请假都能说得出，很明显不会是从报纸杂志上看到的信息。
那么到底为什么？
“这么惊讶吗？”
“呃……因为，感觉上……”
“没什么交集？”
“是啊，我完全……”没印象见过你。
“也难怪，你在场上的时候很少往休息区看的。”对方把擦汗的毛巾收起来，从包里拿出一本手册，指了指上面的校徽，“有印象吗？”
“这个……确实是……”
“我是海常的校队顾问。”
“不会吧……”黄濑顿了一下，下一刻便开始在脑子里仔细搜索关于校队的相关信息，可是有关眼前这个人的线索依旧是零，“我简直完全没印象……”
“你直白得让我不知道说点什么好了。”对方一直没什么表情的脸上透露出一丝无奈，“明天训练的时候你到办公室看看就知道了。那么还有什么事吗？”
“呃、啊，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啊！”黄濑忽然想起自己刚才是为什么才来找人说话的，“你既然知道我，那还说我学不会？”
“那个和这个是不同的。”他摇了摇头，“我是利用自身的存在感低来进行视线诱导，像你这种站在场上就会聚集所有目光的类型，就算做出同样的招数效果也不会太一样。不过改良一下或许在比赛中也能起到效果……”
“……好像听懂了又好像没听懂……不过感觉很厉害的样子。”黄濑不知道为何感慨地叹了口气，“对了，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就算不是顾问我也是你学校里的老师，至少用更礼貌一点的说法吧。”
“呃……可是你看着没比我大多少啊。”
“嗯哼……黑子哲也，一年级的国文老师，不过你们班是另一位老师带的。”黑子收拾好书包从长椅上站起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看了看黄濑的脸，“顺便说，我今年25岁，应该比你刚好年长十岁左右。”
“——开玩笑的吧……”
眼前这个看起来顶多是个大学新生的家伙，居然比自己大了那么多，不止是顾问还是老师……？
黄濑的脸上写满了“我不相信”这几个大字，就差直接说出口了。
“真失礼啊，黄濑君。”黑子似乎对他的反应司空见惯，语气依旧淡淡的，“要记得‘人不可貌相’这句话。还有啊，我听佐藤老师说你的国文成绩不太理想，要努力啊。”
“呃……是……”
被教育了。黄濑有点脸红地想，这还是第一次在被老师说成绩问题的时候感到不好意思，是因为刚刚那场球认同了对方的关系吗？
他低着头用余光又一次看了看黑子的脸，而这一次，对方始终平静的脸上终于挂上了一抹明显的愉快笑容。
这是黄濑看到的，黑子的第一个笑容。
嘭咚。嘭咚。嘭咚。
心脏突然跳得很快。
他赶紧收回目光，右手捏住了自己的短裤边角，生怕被黑子知道自己偷看。
“我该回去备课了，今天就到这里吧。”黑子向一起打篮球的几个伙伴打了个招呼，从黄濑旁边经过的时候又拍了拍他的肩，“你也早点回家吧，黄濑君。这周末的作业不要忘了做啊。”
“知、知道了……”
黄濑还是低着头，一副小学生的乖巧听话样子。
莫名其妙啊，我。这种紧张的感觉是怎么回事？又没做什么亏心事，有什么好紧张的。
他抬起手抚了抚胸口偏左的位置。
可是怎么没办法抬起头看他的脸呢？
“那我先走了，明天见。”
“……”黄濑听见这句话，猛地抬头看向黑子的背影，“明天见啊，小黑子！”
“小黑子……？那是什么奇怪的称呼。”转过头的黑子皱起了眉，“请叫我黑子老师，黄濑君。”
没有等黄濑的回复，黑子叹了口气，直接离开了篮球场。
而黄濑的视线在他本人不知道的情况下一直黏着黑子的背影，直到对方的身影在转角处消失之前，连一刻都没有转开过。
<2>
“我昨天说过，让你不要忘记做作业对吧。”
“……”
“嗯？”
“非常抱歉……”
没有被老师训斥过的学生时代是不完整的。
如果从这个角度来说的话，这两天黄濑凉太的学生生活真是完整过头了。
工作学校两头跑，黄濑虽然在成绩上差强人意，但是在作业这方面还都是按时完成的，虽然老师们看着那些内容让人头疼，但好歹是做完了的署名黄濑凉太的作业本，大部分情况下还是会给一个心存仁慈的平时分。
当然，这些老师一般都是年轻的女老师，而黄濑班上的国文老师佐藤好巧不巧是个男老师。
于是忘记交作业的黄濑不仅被罚了留堂，还被提到了办公室好好教育了一番。
第一次进国文办公室的黄濑凉太，和坐在佐藤老师旁边的黑子哲也于学校中的首次会晤就是这样一个事件背景。
“我一会儿还有个会，黑子老师是篮球部的顾问肯定跟黄濑也很熟吧？他就交给你了！”
“我知道了。”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黄濑知道自己的表情一定非常精彩。
“为什么没做？你们的作业应该不多。”黑子没理会黄濑的变脸绝技，把刚才的问话继续下去。
“呃……因为种种原因。”蜂蜜色的眼睛看向了一边。
“种种借口？”
“不不不，真的是……有点原因。”
这种情况实在是让人尴尬。
哪怕是直白如黄濑也知道类似于“因为你的传球太厉害了所以想着想着就睡着了”这种话是不好当着办公室这么多老师说出口的，可是看着黑子平静无波的眼睛，听着他没什么起伏的声音，黄濑实在是憋不出什么说得过去的理由。
左右为难。
“哼嗯……不想说也没关系。”
“哎？”
“今天不把作业做完是不能走的吧。”
“呃……”黄濑真不想面对这个现实，“嗯……”
“那你好好努力，我会跟教练打招呼的。”
“谢谢小、啊不，谢谢黑子老师……”
“……不过明天训练加倍之类的事情，我可是没有办法的。”
“哎——”
“好好努力。”
黑子说完这句就离开了办公室。
黄濑站在原地长出了一口气。
回到教室，黄濑掏出作业本放到桌上，拿起笔就开始走神。
傍晚的阳光从窗户斜斜照进来，给他的头发镀上一层浅浅的金。这种如同少女漫画里走出来的英俊少年在这么美好的放课后坐在教室里补作业这种事真是一点都不梦幻，他看着本子上那些笔画繁多的汉字就想打瞌睡。
他是非典型的理科男——也就是说，在都不算太好的成绩里理科的成绩明显要好一点，所以像是国文这种科目的老师和他真是相看两生厌，能躲多远就躲多远。
……也不全是。也有让他看了不讨厌的国文老师。
比如黑子这种能让他光是想着对方的传球就能够忘记作业的老师就一点都不讨人厌。
不过那个人讨不讨厌他就不好说了。“我所见过的最直白的人”这种标签，怎么听都不像是什么好印象的代称。
想到这里他更忧郁了。
“哈啊……好想打篮球。”
窗外传来操场上田径部训练的呐喊声。
黑子那个不断在记忆中枢来回冲撞的传球又一次出现在他脑海里。
他忍不住叹息。从坐下来开始心里就乱七八糟的，结果手握原子笔半强迫式的一个个字往里面填，过了这么半天却完全不知道自己写了些什么。
这样下去就算太阳落山了也写不完。
他对着作业本投下了自己的贩卖工具——整张脸“啪”一下糊在了纸面上。他甚至没去担心会不会粘到墨水印，就是这么没形象的动作。
被喜欢他的女孩子们看到一定会大呼惊讶。
“消极怠工可不好啊，黄濑君。”
在他朦朦胧胧就要睡过去的时候，一个清清静静的声音钻进他的耳朵。
他差点从座位上弹起来。
“小、小、小黑子！？”
“所以说那个‘小黑子’到底是什么啊，至少在学校里请叫我老师吧。”黑子对着睁大眼睛的黄濑摇了摇头，目光扫过桌面上的作业本，手指戳了戳某一个单词，“这里写错了。”
“呃……”黄濑赶快用笔划掉错的地方，“黑子老师你不是去社团了吗？”
“我只是顾问，不是教练。”黑子将黄濑前面座位的椅子转过来，一边说一边坐下来，“我和教练说黄濑君被留堂做作业了，他很生气呢。”
“呃……气到什么程度？”黄濑苦着脸思索明天的训练menu会变成几倍，想要提前做好准备。
“我好像在他的脸上看到了青筋啊。”
“哇啊……那完了。”黄濑握着笔的手抖了抖，纸面上留下了一个黑色的点，“教练的脸居然能绷出青筋来那一定是很生气了……”
“……噗。”
啊，又笑了。黄濑看着黑子的脸呆呆地想。
第二个笑容。
似乎和上一次的有点相似，却又不太一样。
没什么特别的含义，只是单纯的一个笑，出现在一个不常有表情的人脸上，居然有这么大的效果。
黄濑为自己的发现又一次感到了惊讶。
果然是莫名其妙。
别说对一个男老师，就算是其他人，自己都没有这么上心过。
只是一个意料之外的传球而已，有必要吗？
“黄濑君，喜欢打篮球吗？”黑子打断了黄濑的发呆，忽然问了一句。
“哎？……嗯，我说不好。”他把笔放在桌上，双手抱在了头后认真思索了起来，“从以前开始就没有不擅长的运动项目，玩了没多久就没了对手，很快就没意思了。篮球是从中学时开始打，到现在还是有兴趣的，毕竟也有像小黑子、不，黑子老师这种我没见过的传球方式……”
“不过以后就不好说了是吗。”
“嗯……”黄濑看着黑子不知道在想什么的目光，忽然有点想要转开话题，“黑子老师很喜欢打篮球吗？”
“……很喜欢哦。我以前的搭档现在都是职业选手了。”
“哎？”黄濑因为后半句有些惊讶，“那你没想过要进军职业圈吗？”
“能够把爱好当做职业来做是一件很幸运的事，可是它的要求也很高。”黑子微笑着垂下了眼睛，“就像你说过的那样，投篮的精准度低，体力不过关，身高也不高，各方面都是平均值最底线。这样的我能够把篮球作为爱好就已经很高兴了，学生时代和那些非常优秀的队友一起并肩奋斗过，我也已经很满足了。”
“老师……”
黄濑被那个温柔的笑脸震撼了。
那一刻的他觉得自己是无法了解黑子的心情的。虽然不是要什么有什么，但是想要做的事情只要努力就没有不成功的。模特的工作也好，包括篮球在内的运动项目也罢，他相信只要自己还有兴趣就可以做好，只要想继续，作为未来的一份职业来进行也一定能够做到。
他从没有过“只要和大家一起努力过就很满足”这种念头。
得不到自己想要的成功，还有什么意义？
可是黑子的笑容明显是在告诉他，这一切都是有意义的。
为什么这个人能够这样笑？
他真的不明白。
“不明白也没关系。”黑子似乎看出了他的想法，伸手摸了摸他的头，似乎对于这样的高度表示愉快，“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我有这种预感。”
“什么啊……”
“总之，现在什么都不要想，认真完成作业吧。”黑子站起来，将椅子转回去，一步步向着教室外面走，“再不快点的话校门要关了哦。”
“……老师！”黄濑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叫住了他。
“嗯？”黑子转回头。
“我……我能跟你一起回去吗？可以的话，我想和你打篮球！”
“……我可是你口中的除了传球以外什么都不行的人，这样也行吗？”
“怎样都好啦！我只是想跟小黑子打篮球而已！！”
“……所以都说了，在学校要叫我老师。”
“那出了学校呢？出了学校就可以了吗！？”
“……”
黑子看着黄濑的脸，那张除了认真之外什么都没有的脸。
他叹气了。
“……随便你吧。”
说完这句话黑子就走出了教室，只留下一个愣了三秒之后就开始奋笔疾书的黄濑凉太，和挂在他嘴边的一抹带着些许无奈的笑容。
<3>
平稳地度过了工作日，周末在家的黄濑凉太又是换上背心短裤，到附近的街头篮球场进行每天都要进行的活动。
今天黑子没来，两边的实力差距又是压倒性的悬殊，不过不知为什么黄濑始终有点心不在焉的样子，一场球打完之后，直接坐在场边喘粗气。上次和黑子一队的小岛看见黄濑过来的时候就毅然地拉他跟自己一起，结果也的确赢得很轻松，可是黄濑现在却是一副没精打采气喘吁吁的样子，让他颇有些疑惑。结合这个年纪“少男情怀总是诗”的特性，小岛嘴角的坏笑忍不住浮出来，凑到黄濑旁边，搭住肩膀就是嘿嘿一咧嘴。
“黄濑，你今天不太对啊，思春啦？”
“哈……？没有啊。”黄濑半睁开眼，发现是刚才拉自己入伙的人，于是好歹算是回答了一句，“就是累……”
“上礼拜打的时候强度比这高得多，我也没看你累。”小岛撇撇嘴，“是不是嫌我们水平低，心累了？”
“当然不是，你想多了……”
黄濑觉得更累了，怎么这人和上周那个小岛的熟人一样，总觉得别人看不起自己啊。虽然说实话，这几个人水平确实不高，但是打打街篮也就是为了活动活动，想要高水平的对局跟着校队比赛去就够了。可是现在要是说不出个理由来估计是怎么都对付不过去的，索性随口编起了瞎话。
“其实是我不想住宿舍了，准备搬出去。”他装模做样地轻叹了口气，“学校附近的房子都挺贵的，合适的不太好找，所以……”
“你不是模特么，怎么还担心房租贵啊？”小岛满脸惊讶。
“模特的钱也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啊。”黄濑有点无奈，心想这个人平时到底是怎么看自己的，“我平时学校得上课篮球队得训练，不是每天都去工作的。再说我要退宿，房租也得自己交啊。”
“哦，这样啊。”小岛的脸上多少显出了一丝同情。
“嗯……”
黄濑这时候对于自己的演技简直是褒奖有加，甚至觉得再过个一两年自己去进军个演艺界也是没什么问题的了。他刚想就此了结这个话题，谁知对方忽然又一次拍上他的肩，脸上的表情半是同情半是慷慨。
“那正好，”小岛直接掏出电话准备拨号，“我这边正好有人要找合租，好像就是海常附近的公寓，环境挺好的，认识的人也比较放心，我这就帮你打电话联系他！”
“哎！？等……不用这么麻烦！”
“不麻烦不麻烦！”小岛乐着就把电话打出去了，一边等接通一边跟黄濑说话的嘴上还没闲着，“房租方面你放心，人家已经是上班族了，不会坑你这样的高中生的！”话刚说完那边电话好像已经接通了，小岛也不理会黄濑在这儿有气无力地拦他，直接拿着手机走到旁边打去了。
“哎真不是这个问题……你……啧。”
上周完全没看出来这个小岛居然是这么个好管闲事的人，如果知道他是这个脾气，自己不论如何都不会编出这种不好圆谎的瞎话来的。看那边说得眉飞色舞，黄濑也懒得管了，仰身向着篮球架一靠两眼一闭，直接神游物外。顶多就是聊两句谈个价，最后自己说价钱不合适或者家里不同意就可以解决了。比起此时此刻让他愁容满面的心事，其他事情根本不值一提。
“听说新来了一个国文老师。”
“嗯？男的女的？”
“女的！好像还是个美女！”
“我们终于也有教国文的女老师了……有男朋友吗？”
“那谁知道！不过听说和隔壁班的黑子老师关系很好，好像一进办公室就抱住了人家的胳膊……”
“黑子老师？那是谁？”
“谁知道。”
就是这么简简单单的一段对话，搅合得黄濑凉太直到周末还魂不守舍。
他后来跑去看了，那个传说中的新老师。桃粉色的长发，弯弯的美人眼，肤色白皙身材姣好，哪怕是用模特的眼光来看，也的确是一个美女。
他去的时候很巧，办公室没有其他人，美女老师正抱着黑子的手臂不撒手，嘴里喃喃地叫着哲君。黄濑不知道他们是什么关系，也不想去问。黑子一如平日没什么表情，只是眼神中多了一丝怀念。可是那个女老师就不一样了。
他认得那种表情。虽然没喜欢过谁，可是黄濑也谈过恋爱。那些向着他表白的女孩子们，几乎每一个都是那样的神采。
那一瞬间，有一种他从没体会过的感觉袭击了他。说不上来哪里不舒服，只觉得累，比打了一整天的球还要累，比拍了一整天的硬照还要疲惫。躯干中部那个叫做胃的位置微微反着酸，一下一下地疼，最后蔓延到四肢百骸，让他直请了一个下午的假趴在保健室的床上睡得昏天黑地。
就连梦里都是那两个人的身影。
从那一刻起他便觉得，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比这更糟糕的事情了。
“喂，黄濑，我联系好了！”
“嗯？”小岛的声音将他从沉思中唤醒，对方兴高采烈的样子就像是给自己找到了女朋友一样兴奋。
“他今天没时间，明天我也上班，没办法带你去看房子了。”小岛挠挠头，有点不好意思起来，只是兴奋劲依旧不减，“不过他明天就在神奈川住了，你可以放学之后过去看看，说不定你们还顺路呢。”
“哦。”
“哎呀，你别这么没精打采的！天涯何处无芳草嘛……不要因为个别的那么一两个不拿你当回事的小姑娘就丧失了对生活的希望呀！”
“我都说不是了！”黄濑有点哭笑不得，他看起来就那么像是失恋了的人吗？且不提到今天为止他都还不曾失恋过，就算是黑子有了女朋友也不关他的事啊。
只不过是个篮球打得不错的男老师而已，跟失恋这种事简直八竿子打不着一点关系。
真的没有关系。
“说起来，到底是谁要合租啊？感觉你好像还挺信任的。”黄濑决定岔开这个话题，“你朋友？”
“只是一起打过几次球，接触也不算太多，不过看着就很稳重。”小岛的回答让黄濑险些昏过去，原来这个人真的是表里如一，从里到外的不靠谱，“你放心吧，人家好歹是人民教师，你还是他学校的学生，绝对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我们学校的老师？”黄濑微微睁大眼睛。
“是啊，说起来你们还见过面呢，就是上周来打球的黑子。”小岛没注意到黄濑连嘴巴都张开的表情，自顾自说下去，“不过那人存在感比较弱，说不定你都不记得了……喂，黄濑？黄濑？”
怦怦，怦怦。
如同第一次见到黑子的传球，第一次目送他离开球场的时候一样，黄濑的心脏又一次剧烈跳动起来，那声音震得他鼓膜发烫，四肢如同被施加了什么咒语一般不得动弹。
他的眸子亮了又暗，那两个好不容易甩到脑后的人影又一次浮现在了眼前。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只不过是个篮球打得不错的男老师而已，跟失恋这种事明明没有一点关系。
……真的没有关系吗？
<4>
这个白天是如何过去的，黄濑自己也不知道。
他很少像今天一样，觉得时间过得这么慢，连跨步的动作都嫌迟缓。时光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无限制地拉长，橡皮筋一样将他从头到脚地缠住，结结实实无法动弹。他知道这是兴奋的表现，对于可以和黑子同住这件事的兴奋，其程度远超过自己得到海常高中的录取通知、或者是和优秀摄影师合作时候的感觉。
当然，这并不代表他高兴得有多离谱，这两个比较参照物就是证明。那两件事几乎是理所当然，他也只是觉得有点高兴而已，所以他觉得这个意外事件带给他的情绪还是在可控范围内，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至少在放学后黑子来他班里找他之前，他是这样想的。
“黄濑凉太同学，请你出来一下。”
全名全姓地叫人，语气又这么客气，这在学校里几乎是没有的。那个声音虽然轻，但黄濑还是一下子就听见了。他抬起头，一双像是没睡醒的眼睛直直地看向前门。一个周末没见的黑子正站在门口，手上拿着书本脸上挂着眼镜，袖口还有些许没有掸掉的粉笔屑，明显是刚从隔壁班下课过来的。黄濑眼睛一亮，起身走到班门口，一时不知说什么还挠了挠头。
“今天没有训练，一会儿过来看房子吗？”黑子的眼睛沉静如水，让人看不出他在想什么，“明后天你大概都没时间。我看过你的训练计划，教练排得很满。”
“呵……呵呵……”
黄濑忍不住嘴角抽搐。自从那天被罚留堂作业之后，每次看到他，教练那双小眼睛都会精光一闪，紧接着就是排山倒海的魔鬼训练。也难怪会这样，那会儿正是大赛前最关键的时刻，黄濑却因为作业没写完被留了堂，之后的待遇哪怕用脚趾头都能猜到。眼看着一周过去，这样的情况居然没有丝毫好转，黄濑多少有些吃不消了。只是在这个人的面前他不愿示弱，于是满腔抱怨就只能化作一个简单的呵呵。
“最多下周也就正常了，长此以往会影响你的学习生活。”黑子的眼神中多了一丝同情的神色，不过只有一瞬，“虽然我觉得加强体能锻炼是好事。”
“……”黄濑觉得自己刚才一定是看错了。
“其实小岛先生说是你要合租的时候我还真是有点惊讶。”黑子蹙了蹙眉，“他太热情了，谁的忙都想帮，我本来还担心他会介绍奇怪的人，万一不好拒绝就麻烦了，幸好是你。”
黄濑还来不及附和黑子的意见，立刻就被对方那一句“幸好是你”感动了。他挠挠头，眼睛细细地弯起来，高兴得一塌糊涂。下午的阳光顺着走廊的窗子照进来，暖洋洋地映在他的脸上，给他镀上一层浅浅的金，几乎和发色一致了。
黑子看他这么高兴的样子忍不住笑了——哪怕他并不知道黄濑在高兴什么，他摘下眼镜揉了揉鼻梁上淡淡的印子，带着点温柔的声音轻轻地说：“真是个孩子。”
于是黄濑的嘴角和眼角一起，迅速不满地耷拉下来。
“你去收拾一下东西，一会儿校门口见。”
黑子像是没注意到他的不高兴一般，转身直接走了。黄濑就那么愣在那里，看着黑子向着办公室的方向前进。方才眷顾他的斜阳也缠绵到了黑子身上，让他那身淡色的西装也蒙上了金子的光泽。他觉得黑子这样子还挺好看，心里正新鲜着想再看一会儿，忽然从另一个班出来了一个满头粉发的女教师笑意盈盈地走到了黑子身边。
他立刻移开视线，转身进了教室。
而他耷拉下去的眼角嘴角半天都没再翘起来过。
单肩背着包，外套在另一只手上拎着，衬衫解开两颗扣，以及满脸的“我不高兴”。
黄濑凉太来到校门口的时候就是这样一个生人勿近的状态。
他总觉得这样不太对。高兴得莫名其妙，不高兴也是莫名其妙，仔细算算，15年的人生之中他很少为了什么人产生这样的情绪。他和黑子其实不算熟，顶多就是老师和学生之间再简单不过的关系，会认识在意也只是因为黑子的传球而已。
啧，真的挺厉害的。
他想起黑子的传球就忍不住一阵手痒。
黄濑打篮球的契机很简单，只是因为看过那个有名的青峰大辉打球，觉得自己一帆风顺的人生中终于多了一个想要打败的目标。其实这也就是痴人说梦，青峰作为篮球天才成名的时候他还没上小学，现在也依旧有着10年的经验差距。可是少年时期的偶像总是让人止不住向往，至少两年前的黄濑凉太还是很向往的，那也是他打篮球的最初动力。
篮球这种运动对于运动员的先天素质要求是很高的，努力的人他不是没见过，但是大多败在天份不如上，为此自暴自弃的也不在少数。黄濑有了目标，本身又有运动天赋，很快就在全中联赛上闯出了一些名堂。一开始他很高兴，可是时间长了没了对手，偶像天高皇帝远没得挑战，过了没多久，篮球也开始无聊起来。到海常来也不过是顺时应势，事实上在遇见黑子的前不久，他已经开始考虑要不要继续打球这种事了。
过去他从不相信勤能补拙这种事，可是身体素质比自己差了不知几个级别的黑子却让他有一点动摇。篮球也好，黑子也好，他都产生了完全不同以往的兴趣。
他还记得 “只要和大家一起努力过就很满足”这句话，黑子说他不懂，那时候他的确不懂。于是后来他想了很久，结果到今天也还是不懂。
黄濑发现，自从认识黑子之后，自己不懂的事越发多了起来，多到他魂不守舍，多到他现在靠着校门口的围墙都止不住叹气的地步。
真是邪了门了。
“黄濑君。”
“哇啊！”
黑子走到黄濑旁边的时候无声无息，开口说话的时候自然把他吓了一跳。他顾不得风度，整个后背靠在墙壁上，两只眼睛瞪得溜圆，整一副见了鬼的模样。
黑子跑着过来是有点喘的，可是看到黄濑这个样子却忍不住笑了。他本来不是个爱笑的人，可是自从认识了黄濑，笑容也莫名变得多了起来，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是为什么。
“小黑子你怎么走路都不出声音的！吓死我了……”黄濑依旧有点惊魂未定。
“原来黄濑君……还挺可爱的嘛。”黑子笑得大大方方的，反而让黄濑不知道说什么好，“刚才有点事让你久等了，不好意思，我们走吧。”
“就这么走了没关系吗？”黄濑瞥了瞥黑子来时的方向，“刚才……是那个美女老师找你吧？”
“美女？”黑子挑了挑眉，然后像是理解了什么似的点点头，“你说桃井小姐吗？她送了我点自制点心。”黄濑没有注意到，黑子的嘴角在说完这句话之后抽搐了一下，“应该没什么别的事情。”
“哦……这样啊。”和他想的一样，那个叫桃井的女老师大概是对黑子有意思的，不过既然黑子对她这么客气，那至少还不是女朋友吧。他随便地忽略了自己心里那一抹莫名其妙的轻松，直接岔开了这个话题，“那我们走吧。”
此时此刻，带着一点胜利笑容的黄濑并不知道，忽略了黑子的那个表情究竟会给20分钟后的自己带来多大的灾难。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5>
黄濑凉太在地板上挺了整整十分钟的尸。
这年头会做饭的女孩子的确不是很多，他家里的两个姐姐也都属于最多煎个蛋的级别，所以在这方面他很少苛责谁。但是今日一役真的是让他大开眼界。他知道有人做饭不好吃，毕竟尺有所短，可是烤个甜饼而已居然可以酸甜苦辣咸五味俱全，从另一个角度上来说，这也是一种天才的表现了。
他忽然对自己之前的判断产生了巨大的怀疑。那个叫桃井的老师真的喜欢黑子吗？这分明就有借机毒害的嫌疑啊……
“黄濑君，你这种表现实在是不太礼貌。”黑子绷着脸看着地板上的黄濑状似生气，然而他已经快要忍笑忍出内伤了，“不论如何这是桃井小姐的一片心意。”
“那你为什么一块都不吃！？”黄濑觉得自己的声音简直有气无力。
“如果两个人都倒下，就没人照顾你了不是吗？”黑子终于忍不住弯起嘴角，从桌子底下拿出刚进门就准备好的胃药放到黄濑面前，“吃下去会好得快一点。”
“……小黑子，你是成心的吧。”居然连胃药都准备好了，说是无心之失估计连三岁小孩都不会信，“我好像没得罪你啊……”
“嗯哼，”黑子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我只是觉得放着不吃很可惜而已。”
“……”黄濑无言以对。
“休息好了就起来转转，我带你去看看卧室和卫生间。”黑子眨眨眼睛，也不等他回应，埋头看起了放在膝上的一本硬皮书。
两室一厅的公寓里忽然安静了下来。
白色的墙壁，玻璃茶几和浅色家具，配上原木色的地板，再普通不过的装饰风格配上坐在布艺沙发里看书的黑子，让人感觉舒服极了。刚一进门黄濑就喜欢上了这里。和他在东京的家不同，也许是那个家里的女人多的关系，除了他自己的房间之外，整个房子都是热闹的暖色调，简直到哪儿都不得清净。而这里就不一样了，也许是屋似主人形，从装潢到他未来的同居人黑子，全都带着一点淡淡的凉意，让这个夏日的傍晚显得清净舒爽。他并没有考虑冬天会不会觉得冷的问题——因为他还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在这里住到冬日来临。
“我生活习惯比较简单，可能你会觉得单调。”黑子忽然开腔，眼睛却没有离开书页，“不过我不会干涉你的生活，哪怕你不写佐藤老师的国文作业也不会催促你。”说完后一句他翻了一面，眼中也有了淡淡的笑意。
“呃……”似乎一离开学校，黄濑就会忘记眼前这个看起来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人其实是自己学校的老师，“我在这方便吗？万一学校里有什么关于小黑子的流言，我岂不成了第一怀疑对象。”
“首先，除了我教的学生之外大概没有几个人记得我是谁。”黑子的眼光从黄濑脸上倏然滑过，随后又重新落到书页上，“再说，我觉得你也不是喜欢说这种事的人。”
“……哦。”又来了，那种莫名其妙的高兴。黄濑从地板上坐起来，紧接着晃了晃脑袋，似乎是想把那种情绪摇出去，“小黑子平时在家吃饭？”
“中午大部分时间都吃食堂。晚上的话，有时间会自己做。”
“哎，小黑子会煮饭吗？”黄濑瞪大眼睛。
“……这算是单身汉的基本技能吧。”黑子抬眼看了看他，“虽然我还是水煮蛋做得比较好。”
“……噗。”黄濑弯着眼睛笑了，不知是为了单身汉还是水煮蛋，“那晚饭我们轮班？”
“你会做？”这一次黑子是真的有点惊讶了，至少从他把整张脸都从书里抬起来这件事上就可以看得出，“我以为你这个年纪的男孩子都饭来张口。”
“这是偏见，需要及时改正。”黄濑撇撇嘴，眼睛还扫过方才放倒他的那一盘甜饼，“就好像我以为敢送人的手制点心一定好吃一样，都是错误的观念。”
“呵。”黑子笑了一下，水蓝色的大眼睛弯出了一点弧度，“没想到你还挺记仇。”
“这不是记仇的问题……这个味道实在是太惊世骇俗了，让人终身难忘。”黄濑心有余悸，说着还伸手把碟子向远处推了推。
“没想到一碟点心就让黄濑君的文学素养稳步提高了。”黑子挑了挑眉毛，“看来我有必要向佐藤老师建议，把桃井小姐的特制点心加入作业无法完成以及考试成绩不尽如人意的学生们的下午茶菜单里。”
“这简直就是变相体罚！我反对！”黄濑惊恐地瞪着眼，两只手摇来摆去，“我觉得我们还是不要讨论这个问题了，看卧室吧，看卧室怎么样？”
“……呵呵。”
黑子再也忍不住，对着满脸惊慌的黄濑开怀笑了出来。
他这么一笑，黄濑立刻有点傻眼。仔细算算，从认识到现在，黑子在自己面前也算笑了几次，可是那些笑容和他在自己家里的样子又是全然不同。此时的黑子笑得很舒心，原本一直弥漫在周围的距离感也淡薄了许多，让黄濑忽然有一种第一次认识他的感觉。
不过这样的气氛只持续了那么两三秒，等他回过神来，黑子又是那一副平平淡淡没什么情绪的样子了。
“迟早要把你的笑脸拍下来。”
再一次以为自己出现了错觉的黄濑凉太同学在心里默默地想。
看完卧室，商量好租金问题，黄濑揉了揉因为被甜饼刺激而吐了半天的胃。
他有点饿了。
斜眼看看走在自己旁边的黑子，他认真思考该怎么跟黑子说吃饭的问题。说实话，在两人独处的这点时间里，黄濑已经开始怀疑他们能不能相安无事一起生活了。黑子虽然有时嘴巴有点毒，但大部分时间都是很安静的；黄濑对着他就会很想说话，却总是因为对方这种安静而不知道从何说起。
如果一直是一个人不停地说另一个却把他当空气，气氛岂不是很尴尬？黄濑简直担心自己会被这种低压影响变得沉默寡言起来。
“你什么时候回去收拾东西？”站在他旁边的黑子忽然开口。
“什么？”黄濑没反应过来。
“宿舍，东西要搬过来吧？”
“哦……我东西不多。”黄濑弯着眼睛笑，“带着被褥和换洗衣服就行，其他的明天再拿好了。”
“今天就搬过来？”黑子眨眨眼，他不知道黄濑为什么这么急，“和室友关系不好么？”
“呃……嗯。”黄濑想不出别的理由，只好随口默认，他也不知道自己着急个什么劲，事实上他刚才也只是随口一说罢了。
“那我们去一趟超市，回来时会路过你宿舍，我在楼下等你。”黑子将钥匙钱包手机揣在身上，回头看了一眼黄濑，又把钥匙串掏出来卸了一把丢给他，“门钥匙。”
“哦……哦。”黄濑把钥匙放在手心捏了捏，金属的凹凸硌得他有点疼，“那个……小黑子，我住过来真的不会影响你吗？”
“……没想到你这么懂得为别人着想。”黑子浅浅地笑了笑，“放心吧，只要你不把女朋友带回来住，基本就不会对我有影响的。”
“好的！我一定不会的！”于是黄濑也笑了。
当时黄濑还没有意识到黑子说的话是什么意思，直到走到一楼大厅才想起来问一句为什么，而黑子的回答让平日里很难得才不好意思一次的黄濑也忍不住红了脸。
黑子说的是：隔音不好。
看着黑子双肩微颤的背影，黄濑有点放心了。
他知道至少在短时间之内，自己是不会变得沉默寡言的。
<6>
黄濑和黑子的同居……不，合租生活就这么波澜不惊地开始了。
住在一起之后黄濑才发现，原来黑子也不是表面看上去那么循规蹈矩不苟言笑的人。至少他的头发不是这样。每天早上，黑子都要在卫生间里和他翘起来的头发大战三百回合，急得黄濑在外面直转圈。而且一旦黑子从卫生间出来看见一脸急迫的黄濑，总是会在第二天变得更慢一点，让他只能无奈叹息。而黑子的厨艺也就是差强人意，说不上难吃，但也不算好吃，只能归类在马马虎虎这个范畴里。对于一个要求不高的单身男人来说，这样也就可以了。可是黄濑是个还算比较注重生活品质的人，于是直接揽下了大部分的煮饭任务——为表公平，黑子承担了餐后的整理工作，分工均匀，彼此满意。
对黑子来说，家里却是多了一个大厨，饮食水平得到了很大的提高。之前听黄濑说他会做饭的时候自己还不以为意，等到他下厨做了入伙以来的第一顿饭时，黑子对于他的厨艺就真心服气了——至少在心里是这样的，毕竟吃人家嘴软嘛。和以前自己一个人住的时候不同，每天的晚饭几乎都不重样，平时总是空荡荡的冰箱里多了许多新鲜蔬果，还有成排的矿物质水。他在看到那些水的时候挑了挑眉，第二天便不动声色地塞进了许多香草味道的冰冻甜点，险些惊掉黄濑的眼球。
“……小黑子喜欢吃甜食？”黄濑看看冷冻室里放着的香草冰淇淋，继而又看到冷藏室里冰着的香草奶油蛋糕，这简直……就和自己的两个姐姐一个爱好。
“还好。”黑子从冷冻室里拿出一盒冰淇淋，抬眼看着比自己高一个头的黄濑皱眉，“要吃吗？”
“不……不用。”黄濑晃晃脑袋，从冷藏室里拿出一瓶水拧开，“小黑子总是这么出人意料。”
“有吗？我不觉得。”黑子含着勺子眯起眼睛，看起来心情不错，“其实还是以前高中时学校附近那家快餐店的香草奶昔比较好喝，可惜现在只有周末能去一次。”
“小黑子高中是哪个学校？”黄濑很少听黑子提起学生时代，这时不免有些好奇，随口问起来。
“诚凛。”
“哎……我记得这学校，篮球部挺不错。”黄濑眨眨眼，“快毕业时也来我们中学挑人了。”
“看来现在发展的的确不错。”黑子脸上的线条很放松，似乎很高兴，“我上学的时候还是个新校，篮球部也只成立了一年多。”
“咦？”黄濑有点惊讶，“小黑子传球技术这么好，初中时应该也有像海常这样的名校找你吧，为什么要去那时候还默默无闻的诚凛？”
“……大概是因为理想吧。”黑子轻轻笑了，“年轻的时候总是很容易赌气的，初中时因为一些原因，我和过去的队友发生了理念上的分歧。对于我而言，比起百战百胜，能够和同伴一起通过努力取得成绩才更重要。现在的你大概还不会明白。”
“小黑子有时候真像哲学家。”黄濑撇撇嘴，“我觉得胜利比较重要。”
“等你遇到实力不如你却比你更有韧性团队协作更加好的队伍时，或许就会理解我说的话。”
“也许吧。”黄濑心里颇有些不以为然，却也隐隐有些期待，“如果能有的话也不错啊。”
“天才都比较像，我以前的队友也是这样。”黑子放下吃了一半的冰淇淋，盘腿坐在沙发上，歪头看着黄濑，“他们有的人已经是职业选手了。”
“哎？”黄濑随即想起自己的偶像，算起来年纪和黑子还真是差不太多，于是试探性地问，“那你认识青峰大辉吗？”
“青峰君是我初中时的搭档。”黑子看到黄濑眼睛亮了，于是他的眼睛弯起来，“你喜欢他？”
“我这个年纪喜欢打篮球的男生大概没有不喜欢青峰的。”黄濑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眼里闪烁着期待，“有机会真想跟他打一场啊。”
“嗯哼……”黑子的眼光掠过挂在墙上的月历，略微思忖了一下，“他应该快回国了，我们聚会的话我可以带你一起去。”
“真的！？”
“嗯……可以是可以。”黑子微一沉吟，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就挂到了脸上，“下周期中考试，如果你的国文可以超过70分，我就带你去。”
“咿——！？”
“不要发出奇怪的声音。”黑子的笑意变深，“我看你的理科成绩还是比较不错的，英文也还算过得去。国文再努力努力也不成问题。错过这次的话，再见可能就是下个赛季的事了。”
“我……会努力的。”黄濑咬着牙，脸都憋红了。住在一起之前他从来不知道黑子居然还有这样的一面，本来以为他就只是嘴巴坏而已，真是人不可貌相。这种样子的黑子，学校里的其他人一定没见过。
“我相信你可以的。”黑子有些愉快地说，“如果这次考试成绩好，我就请你出去吃饭。”
“真的？”
“我从来不骗小孩子。”
“我不是小孩子！”黄濑噌的一下从沙发上弹起来，上次黑子说这句话的时候他就颇为不满。且不论现在做兼职模特已经初涉社会，就算只按身高来说，他也比眼前这个人像个大人多了，“你看起来也比我大不了多少！”
“成熟与否又不会体现在外表上。”黑子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不过似乎是对这个问题不满多年，眉头也有皱在一起的趋势。“大人的成熟一般都会体现在其他方面。”
“其他方面……也看不出来。”此时黄濑决定还是不要什么话都往外扔比较好，想要跟青峰打球还要靠黑子牵线搭桥，但是腹诽却是怎么都停不了，火力尤其集中在“甜食”这个关键词上。
“哼……以后你有很多机会看。”
黑子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也不明说，反而拿起放下的冰淇淋盒，用勺子重重地挖了一大块塞进嘴里，腮帮微微鼓起来，赌气的样子像一只含了谷粒的仓鼠。黄濑看着他的样子忽然什么气都没了，叹息着坐回沙发上，眼睛弯起来看着黑子，一肚子话不知从何说起，只能随着矿泉水一起咽到肚子里去。
因为他有预感，如果说这个男人可爱之类的话，后果一定比吃了桃井的黑暗料理好不到哪儿去——而他的预感一向很准。
要说也要留在跟青峰打过球之后再说。被抓住小辫子的黄濑一边喝水一边默默地想。
可是那时候黄濑不知道，有些话如果吞回肚子里，就会生根发芽，一直一直长到心里头去，等到发现了的时候想拔都来不及。
当然，不想拔的情况也是有的。
他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不论是谁，都只不过是其中一个而已。
<7>
为了能和青峰打上一场球，黄濑和黑子签订了期中国文成绩突破70大关的不平等条约。
说实话，这让他十分头痛。
纵观之前始终在55上下徘徊不去的分数，这次想要多拿个十几分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更何况距离考试只剩下一周时间，实在是各方面条件都在最不理想的状况之下。除非现在有个学霸帮他划范围死记硬背，否则他真的可以直接放弃这次会面，期待下一个赛季结束偶像的再次归国了。
煮熟到嘴的鸭子就这么飞了，简直让人难以忍受啊。
定下契约的第二天上午，黄濑趴在课桌上，任由同学们的嬉笑声穿风过耳，连叹气的心情都没有了。
咔哒。咔哒。
上课铃声过后，和以往佐藤老师进门时皮鞋后跟扣地的声音不同，这轻快又清脆的动静绝对是高跟鞋发出来的。黄濑没有抬头，周围也没有人说话，十秒钟的沉寂过后，只听一个甜美的女声破空而来，惹得讲台下掌声一片。
“大家好，我是桃井五月。佐藤老师今天请假了，由我来代替他上今天的国文课。”
就这么一句，惊得黄濑都噌的一下抬起头来。
这不就是那个抱着黑子胳膊叫哲君的美女老师吗！？她就是制作那盘黑暗甜饼的厨师啊！
“嗯……我需要先问一下你们之前的进度。”桃井拿着名单，慢慢地环顾了全班每一个人的脸，“黄濑凉太同学，请你来回答一下。”
“……哎？”黄濑大概反应了那么2秒钟，忽然意识到刚才被叫到了名字。他在全班同学或羡慕嫉妒或心碎一地等等各种意味深长的目光中站了起来，在几乎全新的的书里来回翻看，终于找到了昨天国文课支着耳朵拼命听到的最后一点信息，“呃，第67页第二自然段。”
“谢谢你，黄濑同学。”桃井微微一笑，几乎全班男生都是心花怒放，只有黄濑一个人被她笑出了一身鸡皮疙瘩，“昨天佐藤老师就跟我说你很优秀，真是名不虚传呢。”
“……他过奖了。”如果那个佐藤老师会说这种话，那黄濑一定不用上课不用复习门门课考试100分。
“嘻嘻。”桃井又是一笑，随后冲着黄濑挥挥手，“你请坐吧……哦，下周的期中考试要加油哦。”
听了这么一句，坐在椅子上的黄濑好不容易沉下去的心又一次悬了起来。
这个桃井……怎么总给他一种图谋不轨的感觉呢？
如此这般，一节本就容易走神的国文课就在黄濑的疑惑之中偷偷溜过去了。
下课之后还有一些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跑到他这里来打探消息，说一些帅哥就是好啊连美女老师的眼球都被吸引啦凉太君真的喜欢桃井老师吗我们好伤心呀之类的乱七八糟的话，让他一个头胀得两个大。好不容易打发走了这些人，刚出班门不久的桃井又折回来找他。
“黄濑同学，来办公室帮个忙好吗？麻烦你搬一下佐藤老师批改好的作业。”桃井站在门口，对着他巧笑倩兮。
“……好的。”黄濑看着她的笑容头皮直发炸——怎么都觉得有阴谋，反而不敢拒绝了。
于是他顶着周围许许多多的幽怨目光叹着气跟着桃井走了。
桃井看起来跟黑子差不多高，到黄濑的肩膀左右，而且年轻漂亮，和业余模特出身的黄濑走在一起看起来还真是有些般配。可是他们如今各怀心事，黄濑的嘴角甚至忍不住想要抽搐，让这个原本粉红色的画面带上了一点泼过墨的诡异气氛。
“黄濑同学……黄濑同学？”桃井叫了他两声看他没反应，嘴角的弧度忍不住弯得更深了，她嘻嘻一笑，换了种叫法，“小黄，你在想什么？”
“……呃，你在跟我说话？”听到了奇怪的称呼，黄濑终于从他的自主思维中拔了出来，顺便挑起了单边眉毛。
“我旁边只有你一个人啊。”桃井不满地撇撇嘴，随后又是一笑，“你不喜欢我吧？”
“哈？喜欢才奇怪吧，你是我老师哎。”
“不是那种意思。”桃井并没有看他，只是顺着通往办公室的路径自走着，“你觉得我不怀好意，觉得我有所图谋，觉得我对你有威胁，是这种方面上的不喜欢。对不对？”
“呃……国文老师说话都和你们一样吗？”黄濑听她一套套的说话，忍不住想起现在和自己同住的那个人。
“嘻嘻，我觉得哲君比我厉害多了。”方才那个看起来温柔睿智的女性忽然在一瞬间变身，成为一个和任何恋爱中的人没有任何不同的小女人，“和哲君一起住开心吗？”
“……你都知道了？”黄濑忽然有点莫名的心虚，然后就是微微的懊恼，“小黑……黑子老师什么都跟你说啊。”
“他不是那种喜欢说自己事情的人，不过我自然有我知道的渠道。”桃井笑了笑，打开办公室的门，“我收集情报的能力比一般人要好得多。进来吧。”
黄濑皱着眉跟进门，还来不及吐槽“收集情报”这个词语，就被桃井一声“哲君”打断了思路。
“黄濑君，你怎么在这里？”黑子看着他有点惊讶。
“我让黄濑同学帮忙搬作业的。”桃井弯着眼睛一笑，随后指了指一张办公桌，“你把它搬回去吧，有点重，小心哦。”
“……哦。”黄濑本以为桃井是有什么话想说才把他单独叫出来的，难道是自己想太多了吗，“那我先走了。”
“哦对了，黄濑同学，今天晚上吃什么呀？”
“呃？”他没想到桃井会问这个问题，看黑子也没什么反应，就直接说了，“生菜沙拉和海鲜炒饭，再随便做个汤吧。今天有训练，吃简单点。”
“还是挺不错的嘛。”桃井眯眼朝着黑子一笑，后者没什么表情的脸上忽然多了一丝无奈的痕迹，“记得多做一点哦。”
“为什么？”黄濑一愣，拿作业的动作也停了停。
“嗯……就当做是学费了。”桃井冲黄濑眨了眨眼睛，“你快拿回去吧，马上就要上课了。”
“好吧。”
也不知道是因为那盘黑暗甜饼的余威尚存，还是因为桃井对黑子显而易见的爱意让他不想直视，黄濑现在只想从这里出去。他将佐藤老师桌上那一小摞作业抱起来，甚至没有跟黑子单独打招呼，只说了一句“我先走了”就退了出去。
也正是因为这样，他理所当然地没有注意到桃井和他说的那句“待会见”以及她嘴角那一抹略带狡黠的笑容，而关于那句“多做一点”的提示，也在一整天昏昏沉沉的课程和筋疲力尽的训练中被他抛诸脑后。
因此晚上训练结束准备和黑子一起回家的黄濑在看到笑得满脸春光灿烂的桃井时震惊得两眼一黑，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了。
<8>
黄濑剥着虾仁切着青菜，用了好大的力气才将自己的注意力从客厅里说说笑笑的两个人身上移开--虽然说笑的是桃井，黑子只是安静地倾听偶尔回话而已。
可就只是这种他没见过的对着老朋友的表情也足够让黄濑险些把自己的食指当成胡萝卜切碎。
“黄濑君，没事吧？”黑子用沾着酒精的棉花小心地清理着黄濑手上的伤口，“疼吗？”
“嗯……没什么。”酒精的刺激让他稍微清醒了一点，表情也舒缓了许多，“打扰你们聊天了？”
“……”
“没关系。”说话的是桃井，黑子没出声，只是专注给黄濑的手包扎，“反正也就是说说给你补习的事。”
“呃？”黄濑有点惊讶，他没想到他们的话题与自己相关，“补习？”
“你不是想和阿大打球吗？”桃井笑眯眯地看着他，“下周国文考试的70分准备得怎么样了？”
“……呵呵。”听见这个，黄濑的头痛比手痛要严重得多了，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哎，不对，阿大？”
“青峰大辉是我的青梅竹马，小黄没听哲君提起过吗？”桃井轻轻笑起来，“没想到他还成了你的偶像。”
“……你们这些人为什么都彼此认识？”黄濑有点眩晕，这到底是些什么人啊，“这不科学！”
“我们都是初中同学，桃井小姐以前是我们的篮球部经理。”包好黄濑的伤口，黑子插进话来，“这些事说来话长，我们可以边吃边聊。比起那些，现在黄濑君的手伤了，晚饭怎么办？”
“我可以……”桃井的眼睛亮晶晶的。
“小黑子可以帮我打下手。”黄濑使了个眼色，黑子心领神会地浅浅笑了，“我来告诉你怎么放佐料，桃井老师休息就可以了。”
“好的，桃井小姐在客厅喝点茶稍微休息一下，应该很快就能开饭了。”
“你们合起来欺负我……”
把桃井的抱怨留在身后，黄濑强忍笑意与难掩的心惊胆战，拉着黑子进了厨房。
他简直要爱上自己的食指了。
“嗯，这个切小块，洋葱也是，豌豆剥出来放一边就好。”黄濑站在黑子旁边看着，嘴角裂出个笑容来，“小黑子刀工还是不错的嘛。”
“不要带着奇怪的笑容看我。”黑子没抬头，而是认真地对付着手中的那条胡萝卜，“我又不像你是小孩子，切个胡萝卜还会切到手指。”
“……还不是因为你。”黄濑小声嘟囔。
“什么？”黑子没听清，停下手里的活计抬头看他。
“没什么没什么。”对于这种连自己都不知道原因的情绪，还是缄口不言为妙，黄濑调整了一下表情，看着黑子继续切青椒，“切好之后交给我就好，我就是伤了个食指，没关系的。”
“嗯，那我待会儿去门口便利店买饮料。”黑子似乎觉得长时间把桃井放在客厅也不太合适，手上的动作加快了一些，“你想喝什么？”
前一秒还在为黑子那些显而易见的心思皱眉头，下一秒就嘿嘿笑了：“都行，都行。”
“低脂低糖的？我那天看到你拿着经纪人给你的营养菜单。”
“偶尔一次没关系的。”黄濑用没受伤的右手挠了挠额头，“反正平时我都只喝运动饮料和水。”
“嗯，我知道了。”黑子切好最后一块青椒，洗了手，摘下围裙顺手系在黄濑身上，“小心手，别沾水。材料都收拾好放在你右手边了，用的时候倒进去就行。我一会儿就回来。”
“好的好的，小黑子你简直就像我的监护人一样。”
“在这个家里是的。”黑子挑挑眉毛，“对于一会儿不注意就切到手指的人是得好好监护。”
“……”
“小心点，我走了。”
黑子走进客厅，在桃井身边说了什么之后便拿着钱包下楼了。
于是公寓里就只剩下黄濑和桃井两个人。
这样的气氛多少有些尴尬，几乎可以用陌不相识来形容的男女哪怕挂上师生的名义在同一屋檐下单独相处也让人觉得别扭得紧。黄濑努力让自己不去注意那些微妙的、幻觉中发出轻微噼啪声响的空气，将自己的精力集中在即将烧热的锅子上。过了一会儿，烧热的锅子慢慢散出香气，伴着气味弥漫出来的还有热油滋滋的响声，搅拌在劈啪作响的空气里，让人整个松弛下来。黄濑脸上绷紧的肌肉也慢慢放松下来，他将打好的鸡蛋倒进锅中快速翻炒，随后盛到空盘中备用，紧接着是三色蔬菜，最后是虾仁。黄濑在和黑子同住之后开始越来越喜欢做菜，此时放进锅里的食材是黑子准备的，他更是好心情地哼起了歌。锅里的虾开始泛起红晕，他拿过旁边的米饭倒进去继续翻炒，食物的香气甚至让他忘记了房子里还有另一个人的存在——在那个人出声搭话之前。
“小黄手艺很不错嘛。”
“哇啊！！”黄濑吓了一跳，手一抖险些把炒勺扔在地上，“……你走路怎么跟小黑子一样没声音的！”
“因为我特地压低声音了嘛。”桃井满脸无辜，“说起来，那个‘小黑子’，是在说哲君？”
“大概跟你的那个‘小黄’一样。”黄濑翻了个白眼，注意力重新集中到灶台上，“桃井老师跟我有一样的爱好？”
“嗯哼……也许是吧。”桃井笑笑，桃粉色的眼睛亮晶晶地盯着黄濑锅里的炒饭，“好香哦。”
“多谢夸奖。”黄濑完全没有谦虚的意思，很明显是想起了桃井的黑暗甜饼，“其实不难。”
“那教教我行吗？”桃井的表情认真，还有一丝不好意思，“我从小对料理就是能力为0，连蜂蜜柠檬都不会淹，可是我真的很想亲手做点什么给哲君。”
“你……”黄濑看着她，忽然叹了口气。这个一直给他一种不怀好意感觉的女老师在面对黑子的问题上根本就只是个恋爱中的少女嘛。
“我可以努力帮你度过下周的考试！”桃井抿紧嘴唇，似乎是在思考该怎么打动黄濑，“虽然我也不知道题目，不过我觉得重要的地方都会给你补习……实在不行我也可以带你去见阿大！只是个阿大嘛，有什么不好见的，随便就能抓出来打个球……”
“噗……小桃你还蛮可爱的嘛。”黄濑关了火，将炒饭盛进3个盘子里，“那就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桃井这一次笑得格外开心，也不知是因为黄濑的承诺还是那一声“小桃”，“我把炒饭端出去。”
“好。”黄濑点点头，拿出碗来拌沙拉，“小黑子大概快回来了。”
“很久没有和哲君一起吃饭了。”桃井放好盘子，回头望望他，眼睛里是非常纯粹的光，“谢谢你，小黄。”
“不用谢，只要不让我再吃到那种黑暗甜饼就行。”
“嗯哼……那可是你的任务啊。”
“期中考试结束之后再说。”
“哼。”
然后，他们两个都笑了。
而拿着钥匙站在门口准备开门的黑子听见他们的笑声，也不自觉地弯起了嘴角。
<9>
从这一餐晚饭起，黄濑凉太为期一周的国文补习就正式开始了。
桃井五月不是个好厨师，但的确是个好老师——至少她懂得因材施教。有些内容比起追根溯源讲为什么，倒不如标记下来让他死记硬背来得快。唯一令桃井庆幸的是，黄濑的成绩不佳只是因为他不认真，脑子还是能用的，前一天让他记下来的内容，第二天一定能获得效果，加上黄濑每天对桃井的料理基础训练驱使这位场外援助越发用心，大有每天挑灯夜战三百回合的势头，立志让黄濑的国文考到70分，以助于抓住这个免费的料理教师不撒手的态势。于是乎两人的互相补习进行的越发如火如荼，颇有些相见恨晚的样子。
相比之下，黑子似乎很清闲，晚饭不用他做，黄濑的学习也不用他操心，只要每天去便利店或者超市买一点材料，晚上送桃井去车站就好。他乐得看他们其乐融融的样子——至少看书的时间稍微多了一些，让他感到十分欣慰。
“小黄，这个要背起来，”桃井在笔记本上划上一些波浪线和括号，“还有这里，都是比较容易出题的部分。”
“嗯……”黄濑的脑袋有点大，“这个笔记是？”
“我没课的时候会去听课，也自己做笔记。”桃井挥了挥自己手里的笔记本，“不要小看它哦，上学的时候阿大的学习比你还要糟糕，但是只要看过我的笔记就一定可以及格。”
“……这么神奇。”黄濑盯着那个看起来毫不起眼的本子，眼神有一丝怀疑。
“不相信可以去问哲君，他也用过。”桃井嘻嘻一笑，打开本子继续画，“你好像很喜欢哲君啊。”
“为什么不呢？”黄濑有点奇怪地挑了挑眉，“虽然存在感低了点嘴巴毒了点煮的饭也不算多好吃，但是球打得不错，偶尔温柔认真的时候还挺帅的。”有时候还很可爱——黄濑在心里吞了这句。
“嗯哼，这些评价基本客观。”桃井点点头同意，“不过我觉得哲君有神秘感的地方最让人喜欢了！”
“哈……这个评价我觉得不客观。”黄濑撇撇嘴，觉得自己对恋爱中的女人没什么好说的，“那算不上是神秘感，顶多就是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哼……那也是神秘感的一种。”桃井愤愤地在本子上画了一个好大的括号。
“啧。”黄濑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把注意力放回到本子上。
他观察了两天，黑子和桃井的关系似乎和自己没什么不同，甚至还不如自己和桃井来得亲近。以黑子的态度而言，他似乎完全意识不到桃井喜欢他——可是桃井的表现已然明显到全世界都知道的地步了，哪怕她在黑子面前有所收敛，但是不知道也绝对不正常。
一起生活了一段时间之后，黄濑觉得自己对黑子还是有一些了解的，尽管大部分时间是沉默的，可是他本身还是很敏感的。尤其在观察他人这方面，更是敏锐异常——用他自己的话来说，观察人类属于个人爱好。那么喜欢观察人类的黑子，又怎么会不知道桃井喜欢他呢。
这不科学。
然而这样的话，当着桃井的面到底是问不出口的。
“小桃回去啦？”黄濑正站在冰箱前喝水，黑子刚好开门进来，站在玄关脱鞋。
“嗯。”黑子摆好鞋子便走过来，从冰箱里拿了一盒牛奶出来，“你们相处得不错啊。”
“还行还行。”黄濑挠挠头笑，“小桃看起来那样子，可是真是个好老师啊。”
“哦？”黑子看起来心情也不错，拿了两个杯子，各倒了一杯牛奶，又拿出两个碗倒上热水，将盛了牛奶的杯子放进去温着，“看你的样子，70分势在必得了嘛。”
“那当然，主要是机会难得嘛，怎么能暴殄天物。”黄濑眉飞色舞地说着，回头看到黑子的动作连忙想拦，“哎，我喝冰的就好啦不用这么麻烦。”
“喝点热牛奶比较好睡。”黑子瞥了黄濑一眼，“你有黑眼圈了。”
“哎！？不不不这不可能！”黄濑放下水瓶，冲到玄关门口的穿衣镜前看，“啊——完了完了，这下要被经纪人骂了……”
“如果她知道你这样认真学习一定会非常欣慰。”黑子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的动作，“已经不早了，喝了牛奶早点睡比较好。”
“小黑子还真细心，居然注意到我的黑眼圈。”黄濑悻悻地慢慢踱回来，看着两个碗慢慢冒着热气，“我自己都没发现。”
“观察人类是我的爱好。”黑子随口答道。
“不管是谁你都观察？”
“……差不多吧。”
黄濑斜眼看了看他，小心翼翼地说：“那……你也知道小桃喜欢你了？”
“……”黑子明显没想到黄濑会有此一问，大大的蓝眼睛眨了眨，似乎在思考答案。他想了一会儿，忽然叹着气将温着的牛奶拿出来喝了一口，“知道。”
“呃……”这个答案基本在黄濑的预料之中，他有点局促地摸了摸鼻子，忽然就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了。他虽然很喜欢闲聊，但大体上不是个喜欢八卦别人隐私的家伙，就好像他也不喜欢别人过多关注自己的私生活一样。
“桃井小姐是个很好的女孩子。”黑子噙着嘴角笑，一边说话一边把牛奶喝进去，白色的牛奶有一些沾在了唇边，他似乎是察觉到了，于是伸出舌头舔了舔，“只是我不太适合她。”
“啧，不适合什么的一般来说都是不喜欢的借口。”黄濑不满地咂咂嘴，他伸出手在黑子的唇边抹了两下，“哎呀不是那边，是这边……”
“呃，谢谢……我自己来。”
黑子没意识到他会有这样的举动，显然有点惊诧，他迅速后退了两步用手背来回擦了擦整张嘴，脸都有一点红了。这样的黑子，黄濑没见过，他觉得好奇，并且觉得很有趣。平日里总是黑子把他讽刺来逗弄去，今天他终于能翻身做主了。黄濑挑着眉毛看着黑子的动作，眼角上翘，笑得像只狐狸。他拿起自己那杯牛奶喝了两口，眼珠子转了转，计上心来。
“小黑子，你其实还蛮……纯情的嘛。”
黑子瞥了他一眼，语气不善：“你想说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就是觉得……嗯，小黑子，你的确跟小桃不是很合适啊。”
“……你变得还真快。”
“嘿嘿嘿，我就是觉得吧，跟小桃在一起你实在是太自然了，的确是没有恋爱的感觉。”黄濑凑近黑子的脸，“你还是比较适合我这种类型的，最起码你会脸红呀。”
“……我没脸红。”
“明明就有。”
“没有。”
“真的有啊！”
“我说没有就没有。”
“小黑子你强词夺理——”
“尊敬师长是你的义务和责任。”
“这之间有什么关系！”
“我说有就有。”
“……”
黄濑又一次惊讶了。他第一次看到黑子如此不讲道理、死鸭子嘴硬的一面，就像小孩子一样。他撇撇嘴，叼着牛奶杯不说话，全身心的不满都挂在了脸上。黑子看着他气鼓鼓的样子忽然笑了起来。他用力伸长手臂，摸了摸黄濑的头，揉乱了他一头蜂蜜色的短发，看到黄濑瞪大了眼睛，终于心满意足地转身走了。
“喝完记得把杯子刷干净。”
说完这句话，黑子关上了房门。
黄濑在原地站了半晌，他也摸了摸自己的头，回忆了一下黑子手心的触感，脸莫名其妙地红了。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黄濑有生以来，第一次觉得，自己被一个男人调戏了。